纵然恨有千般苦,我们却只因爱而崩溃
“老师,我不想再跟我妈说任何事,她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快疯掉了,救救我。”
这是我最近收到的某封信中的一句话,而我今天要写的,却不是回信。
近期除了收到一些来信之外,也面询了几位来访者,每个人的痛苦起源于不同事情,但有一个细节很像,讲述发生的糟糕的事情时,来访者脸上或许有愤怒、不甘、鄙夷甚至冷漠仇恨的表情,但掉下眼泪的瞬间,都是在谈及所爱之人的时候。
经历的不公和恶意或轻或重,原本都龇牙咧嘴地扛过来了,没想到最后让自己溃不成军的,是向亲爱的人谈起这件事时,他们漫不经心、轻描淡写的那几句:
“你这都不算什么。”
“你就是不认真读书太闲了才这样的。”
“一个巴掌拍不响,你也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。”
“这点事情就受不了,你还是太娇气了。”
“作业写完了吗?”
这些话爸爸说一遍,妈妈在一旁附和,哥哥姐姐适时出来补充几点做人的道理,对比之下你的负面情绪不仅显得幼稚,还有些不懂事,很快话题就转到你最近的学业状况上。
你哑口无言,莫名想哭,却说不出他们有哪里不对,于是你开始“不讲道理”地发火,坐实了他们对你判下的“青春期叛逆”和“不识好歹脾气越来越差”的罪名。然后你来到学校,见到好朋友,想对他说一说这些事,刚刚说了两句辞不达意的话,就被打断了:“我昨天手机被我妈没收了,你能有我惨?”
于是你不再试图跟人说起自己的不开心,说话时有了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刻薄和阴阳怪气,你想伤害他们来慰藉自己,而慰藉却从未发生。只有互相伤害的恶性循环愈演愈烈,这给你带来的痛苦,已远远超过最初你讨厌和仇恨的那些人。
最后你找到了我,一个其实你不熟悉、不了解也不知可以信任多少的人,带着忐忑和迟疑,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。我只问了一句:“最近过得不好吗?”你渐渐地、从语无伦次到滔滔不绝,从面无表情到眼泪决堤,走之前又平复下来,大喘一口气,说“老师谢谢你。”
老师做了什么?无非是在你想不好怎么说的时候等等你,听不懂的时候问个问题,面对你的悲伤递上纸巾,然后沉默不语。
我曾经跟某个家长谈论过这个话题,因为他的孩子这样不开心很久了,我提醒道我们作为成年人是不是可以主动做出一些改变,而他反反复复向我强调两点,一是他教育孩子的话都是对的、为他好的,二是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从小就这么脆弱。
我突然就能理解一点那个孩子对世界无言以对的窒息感。
“童年是无忧无虑的”这句话都是大人说的。
说这句话的大人,对小时候经历的痛要么是忘记了,要么是选择看不见来让自己做长者变得简单一点。
对不在乎的人,我们可以只讲道理,对相互有爱的人,我们要看得到对方有索取情感支持的时候,建立情感连接摆在教育之前,教育才会生效。
最笨的是,该谈感情的时候你讲道理:“我都是为了你好”;该讲道理的时候你摆权威“我不需要跟你解释那么多,总之你要听我的”;该树立权威的时候你又打感情牌:“爸爸妈妈不容易,你要多体谅,懂得感恩”。
等你的孩子渐渐长大,他可以受得了世间各种苦,最后还是因爱你而崩溃。
善解人意是挺累挺难的,所以要用在最值得的人身上。
撰稿:石依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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