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人言可畏的世界里做个哪吒，我们太难了

2019年夏天，呐喊着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的哪吒火了。

比起42.4亿票房的惊艳成绩，更难得的是，这部国产动画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与深刻讨论。有人在影院里乐了又哭了，有人回忆起自己的成长往事恍然大悟了，有人说他正在人生的困境里难过着，看完哪吒被点燃了，有人想起自己孩子，有人想起自己的父母，有人说这是近十年最好的国产动漫，也有人说过誉了。

看到的影评、身边谈论感悟的，大多是成年人，谈教育的、回忆青春期的、分析心理的，大家对这部电影的讨论产生的价值立意，似乎要高过了这部电影本身。而我问了一名中学生：“你看完电影有什么想法吗？”他呵呵一笑：“谁能像哪吒有那样的爸妈和老师啊，在现实社会里做个哪吒，我太难了。”
  我突然就想与这样的少年们聊一聊，像哪吒一样亦正亦邪、敢爱敢恨的你们，可以从这部电影里看到些什么。

我们每个人都是哪吒，也是压着哪吒的大山上的一块石头。

“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，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。” 魔珠转世的罪名哪吒在出生前就背负了，小时候的他无论做什么，都会引起人们的恐惧和敌意。当一群孩子叫他“妖怪”，向他投去“正义的”石头的时候，我看到了一个大型校园欺凌的现场。而可怕的是，孩子们对小哪吒的欺凌被认为是正当的、合理的，甚至是勇敢的，当哪吒对这样的欺凌进行反抗的时候，正好坐实了罪名，你看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妖怪，是我们的敌人。当我们去分析、去深入了解每一个在校园里无恶不作、欺负同学的“坏学生”曾经的经历，会发现欺凌事件中施害者，往往也曾经是另一起事件里的受害者，恶意不仅会传染，还会升级。

除了“坏”之外，我们还有千百种名号来给人贴标签：胖、穷、丑、笨、结巴、内向、娘娘腔、男人婆、单亲、有体味、发型奇怪，有时候甚至就是因为他某次穿了一双奇怪的鞋子……有一个关于人性的真相是，我们对自己被中伤的委屈是刻骨铭心的，对别人被中伤的痛苦却是一无所知的。曾经有个学生因为被某个小团体孤立而苦不堪言，来找我倾吐苦水，我问她：“你能猜到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吗？”她说：“很可能是因为那天我说其中一个女生太肥了，像猪一样。”“那你觉得他们为此生气可以理解吗？”“但是她本来就是很肥啊，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，而且她爸妈还离婚了，可能那种家庭的人都比较偏激吧。”

类似的例子在青少年人际问题中很常见，这部电影引起了大家心里某部分记忆的共鸣，可是，在自己的电影里，我们都是哪吒，而在别人的电影里，我们也都曾在讨伐哪吒的大军里摇旗呐喊。
打破成见的魔咒的前提，是看穿本质。

这部电影向观众演绎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学效应：皮格马利翁效应，也被称为“期待效应”。我们发现，人们会不自觉地受到他人对自己看法的影响，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逐渐发展成靠近别人期待的形象，当这个“他人”是自己信任、欣赏、崇拜的人的时候，这样的作用尤为强烈。村民们把哪吒当做魔童，哪吒本能的反应便是“你们都说我坏，那我就做点坏事让你们瞧瞧”，后来哪吒接受了一个善意的谎言，相信自己是灵珠转世时，有一种来自信任与期待的力量给了他积极向上、实现自我价值的动力，于是魔童摇身一变成为拯救陈塘村的英雄，哪吒一直是同一个哪吒，人为贴上的标签就起了这么大作用。

我们见过鼓励的力量塑造过多少人，我们也见过成见和流言摧毁过多少人。可是，皮格马利翁效应，是个不可打破的人际魔咒吗？不，绝大多数的心理学效应，都只发生在对这个效应不了解的人群中。当你感觉身边人对你的成见是压着你的一座大山，推翻这座大山、打破这个魔咒的第一步，是要看透本质。看透本质包括客观而全面地认识自我，以及冷静且理智地看清他人对你的影响。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，所谓“成见”来自哪里，我可以改变什么不能改变什么，我应该争取哪些人的认可，又可以对哪些偏见不在意？我今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，要由自己决定，还是受他人的草率定义掌控？
在人言可畏的世界里把自己活明白，有人用了一个青春，有人用了一辈子，还有人在年轻时就放弃了，糊里糊涂，矛盾痛苦，穷尽一生。

同样都是熊孩子，我比哪吒缺了什么？

在电影中，哪吒是不幸的，也是幸运的。哪怕哪吒一直闯祸，哪怕扛着巨大的舆论压力，哪吒的父母还是给他无条件的积极关注，哪吒的老师也用无限的耐心和包容来挖掘与培养他的正面价值。电影告诉我们，爱与信任的力量是可以战胜魔性的。这让许多正值青春期，不停与家长和老师作斗争的青少年特别来劲，要说我和哪吒都是熊孩子，为什么哪吒能由魔转仙，我就非要坏到底呢？因为我的父母和老师的教育方式有问题！他们没有无条件信任我，不知道用爱和耐心感化我。

这部电影引起成年人对教育的反思必定是一件好事，但我们还要看到的是，太乙真人对哪吒包容的前提是有乾坤圈起到有效的管制，李靖夫妇对哪吒的爱与信任也是伴随着严格的教育。哪吒的能力越强大，管束就越有必要。哪吒有爱他的父母、好的老师，但他们也不是完美的父母和老师，就像你的父母和老师一样。很多时候，比起哪吒，或许我们缺的是督促自己对是非保持敬畏之心的乾坤圈，和对父爱母爱更多感知与回应的能力。敬畏心，共情力，正义感，高自尊。哪吒告诉你，脾气可以大，冲动也无妨，但初心不能忘。

成长或许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，但请你不要着急，成人的世界总会等你，那里的一切并不会更简单。

本文作者：石依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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